幾年前,阿敦帶一個壯壯的女友參加我們的聚會。
席間我們談起阿敦年少時對抗老師的輕蔑與同學的嘲諷,刻苦自勵地拼上國立大學的往事。
突然,阿敦的女友拿出面紙拭去奪眶而出的淚水,哽咽地說道:「好心痛喔!好捨不得喔!」一瞬間,一種真正悲天憫人的美麗心靈展現出動人的力量,我們彷彿看到媽祖騰雲降臨般的神聖。大家都稱讚阿敦前世燒了好香,一輩子都將活在佛光普照的溫暖中。
也有一次阿桂帶個美美的女友過來,想讓大家狠狠地忌妒。
阿桂一見到我們就驕傲地為我們介紹:「這是我的馬子!」
阿敦一時口快,脫口問道:「這是第五任還是第六任?」
當場這個美少女緊抿雙唇,眼中汎著閃動的淚光。
阿桂踹了阿敦一腳後,立刻輕聲細語地向她解釋、道歉,然後說了個笑話:「我永遠只愛妳一個人!」
第二天阿桂眉開眼笑地對我們說:「原來我馬子很在乎我。」
原來那是嫉妒的淚水。
我與阿敦都覺得,阿桂終於找到了一個真正愛他的笨女人。
有一次我學長在校園裏悠閒地騎著腳踏車,可是下坡因為煞車不靈,為了閃避路人,只好強迫自己往水溝飛去。
回到寢室後,我們這群學弟手忙腳亂地幫學長上藥包繃帶。
學長打電話給學姐,淡淡地說:「中午不能跟妳吃飯了,我有點事情。」
不到十分鐘,學姐怒氣沖沖地殺過來,一見到學長狼狽的模樣嚇得呆了,等到問清楚事情原委,學姐緩緩地將繃帶解開,細心地檢視傷口,然後重新包紮。在包紮過程中,學姐不斷地責備學長的疏忽粗心,但是我們都看見學姐眼眶漸漸地紅了。
學長向我們使了個叫我們滾的眼色,然後輕柔地對學姐說:「等一下我們一起去吃飯。」
學姐突然掉下淚來,我們很識相地幫他們去買便當。
路上我與同學們都在讚嘆學姐的淚水,是真正比翼雙飛,休戚與共的真情。
我永遠忘不了那蕭索的秋夜,女友提出分手的要求,而我強烈地抨擊女友的背叛與不忠。
她只是木然地倚著湖邊的柵欄,靜靜地看著我。
那時,我心想:「好狠的女人!分手連滴眼淚也不捧場一下,起碼哽咽幾聲也算給我個面子!」
而她始終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我只能對著銀白的月色發盡世間所有的詛咒,然後轉身離開。
可是走到一半,自傷自憐的情緒讓我怒火又起,於是又折回原處,準備把這些日子以來壓抑的男性自尊好好宣洩出來。
她果然還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地望著湖面。
當我走近她,她驚詫地睜大眼睛,無聲地流下淚來,然後急急地低著頭轉身跑開。
於是,我獨自在湖邊,用她的淚水,洗滌心碎後的傷口。
多少年來,我總是於整理回憶時苦苦地思索著:那夜的淚珠,該是用哪種心情醞釀?
現在的我,又品嚐出怎樣的滋味?
那夜的淚珠,到底有幾分不捨與依戀?
現在的我,又將那些淚水藏在心裏的哪一個角落?
Orignal From: 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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