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家瑞×王文華：胸部是爸媽給的，胸襟是自己給的

問世間，正妹現象為何物，直教眾人汲汲營營？

一是對女性自覺既敏感又超有個性的實踐大學時尚與媒體設計研究所所長曲家瑞，一是擅長描繪都會兩性關係的作家王文華，兩人從各自的觀點出發，在正妹議題上爆發犀利火花。

正妹大流行，兩位怎麼看？
王文華(以下簡稱王)：正妹現象中外自古皆然，只是最近特別熱，把正妹當成商業賣點的活動特別多。

這跟網路及手機的普及有很大關係，大家想在1秒鐘內就完成接受資訊的動作。

現在要大家花50分鐘去讀一篇王文華的文章很難（笑），但網路上的正妹照片1秒鐘就能看到，尤其大家受到網路與手機的約束越來越深，正妹照片正符合需求。

當消費者越來越想看，廠商就會越來越朝這個方向走。

形容人是正妹，我覺得屬於正面的評價，不過還是要看說話者的語氣。

「喔，這是『正』妹喔」與「ㄟ，這是正『妹』呀」就不太一樣。

至少我每次稱讚別人是正妹，都是很誠懇的。

曲家瑞(以下簡稱曲)：哈哈哈，至少還是個妹就很了不起。

我之前上好幾個電視節目，都在談熟女為何不結婚，我就很火大，因為在外面，大家都稱呼我是正妹教授，所以我說我還算是個正妹，這是很好的讚美。

不過，奇怪的是，現在的正妹都有個look（型），不管是廣告、網路上的妹，很漂亮，卻讓人覺得這些妹都長得很像。

例如電視節目流行談卸妝術，發現女生不管是16、25、30歲，卸了妝都變巫婆，因為大家的妝法一模一樣，化妝後都一樣正。

感覺上，我們進入了一個虛擬世界，正妹是塑造出來的，經過包裝的，所以都長得一樣。

可能因為大家害怕被人看到真正的自己，以至於都用同樣的妝髮、手勢、很害羞就嘟嘴等呈現自己，一股腦兒往一個方向去模仿。

也許大家覺得這是最安全的，但太狹隘了。

如同我在學校教書，當我覺得班上某個人畫得很好，把他的作品貼在牆上講解，再請大家回去畫，半小時後，全班都畫成那個樣子。

學生會說：「因為妳說這個好，這樣才安全，我畫我自己的，不好怎麼辦？」

以前我還會罵學生，要他們堅持原創。

後來我發現越罵，他們越害怕，倒不如給他們更多的選擇，班上50位同學，我竟然選了30張，一開始他們不知道如何挑選適合自己的，久而久之就不選了，會慢慢發展出自己的風格。

王：呼應家瑞說的，我覺得正妹現象的定義與舞台都太窄化了。

一般人定義正妹，通常會從兩種角度來看，身材與年紀，一定要很年輕、瘦瘦的，但能符合這種定義的人，是極少的一群人。

而且隨著時代數位化，正妹也「數位化」了。

我發現媒體報導正妹，一定先講她的三圍、胸部尺寸，全然的數位化描述。

除此之外，好像都沒有人關切她的才氣、氣質、內涵，甚至她的怪、壞、味道都沒有了。

當一個人被數位化後，其他人當然認不出A或B的差異性。

正妹的舞台也窄化了，大部份都在做show girl，為何不是藝術家或創作者？

例如Lady Gaga（女神卡卡）就是正妹，她創造了多少的創舉？

曲：其實妳如果長得漂亮、身材好，是很棒的事，當然可以盡情表現，但不能讓身材或臉蛋成為獲得肯定的唯一工具。

假設為了讓大家認識我，必須這樣裸露身體，就會牽扯到我們仍是男性角度的社會觀。

為何沒有「正哥」？

因為正妹是男生取來講女生的，這些表現都是給男生看的，女生應該要欣賞自己、取悅自己。

如果問我什麼是正妹？我覺得她一定要很有氣質、談吐好、超級脫俗。

她走出來，根本不需要妝髮，高矮胖瘦也無關，那就是正妹。

如何解讀正妹現象對社會帶來的影響？

王：美的本質應該是多元的，但正妹現象卻某種程度扼殺了美的可能性，讓大家慣用年輕、可愛、曝露身材去表現。

曲：變得沒有自我，毫無殺傷力。

對，非常可惜。

美本來充滿了激發想像力與神祕感的元素，但正妹現象卻讓我們對美失去了想像力。

王：現在的美已經朝向一致化的大量生產，美本來應該要有特點，要多元化，這個人有這種味道，那個人有另一種味道，可惜現在的正妹是每個人都很漂亮，卻很少有人有味道，有自己的型。

廠商也是如此。

在正妹行銷出現前，廠商會動腦筋想很多不同的行銷方法吸引消費者注意，現在不管任何產業，賣任何產品，都會拿正妹當賣點。

社會正嚴重缺乏想像力。

我們很難預測正妹是一時現象，或長久的效應。

但以正妹發展史來看，正妹的世界必須不斷延伸新話題。

前陣子流行的是瑤瑤或舒舒這一型的，現在則流行台大、政大這種高學歷的，下一波還有沒有新話題，有的話就能持續下去。

曲：我覺得這是一開始，所以大家在討論。

我也希望透過討論讓大家知道，美還有別種型式，但一般人害怕嘗試，想要安於現狀，也懶，覺得要做第一個人很累。

像Lady Gaga特立獨行多久？

一開始大家把她當瘋子，但她唱片大賣之後，就變正了。

很好玩的是，現在當紅的正妹其實給了某些女生鼓勵，例如有些女孩子國中時，胸部很大很自卑，但瑤瑤讓這樣的女孩有勇氣站出來，她的專輯我還買了2、3張去國外送朋友，大家問我幹嘛喜歡這個？

我當然喜歡啊，因為正妹不是只有在男性雜誌看得到，女生也可正大光明擁有她。

而且正妹能影響一堆宅男，讓他們有崇拜的偶像。

可惜除了外表以外，大多時候，你還是只看到數字、年紀、緋聞，沒有看到太多正妹真正做了哪些事情。

王：正妹穿得很暴露，引起大家注意，本來是種解放。

但現在這些暴露的裝扮反而成為束縛，讓每個人若想被注意，就必須跟著做，當妳完全憑才藝出現，卻沒有人注意妳時，就表示解放已經變成枷鎖。

接下來的發展呢？

未來會變成更加「以貌取人」的社會嗎？

曲：我覺得注重外表絕對是好的，但我們肯定還在某一種過渡時期，一開始，大家都會先朝一個樣子走。

之後再慢慢碰出火花，每個人擁有自己的定位。

我想到1984年，我在美國念藝術學校時，踏進校門，發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look。

我大學試了非常多種造型，就是為了找到自己最對的位置。

王：我們不需要有士大夫觀念，覺得靠外表吃飯不好。

但要提醒年輕人，外表與內在的長處是不成正比的，內在的長處通常會隨著年紀增加而增加，外表則是隨著年紀增加而減少。

如果大家意識到這兩種技能的根本不同，仍選擇了求外表的行業，就要盡可能發揮潛力。

我常常認為，人在20歲前，外表好是爸媽的功勞，但20歲後，要靠自己努力，胸部是爸媽給的，胸襟是你給自己的。

希望正妹現象能給大家一些壓力，讓自己變得更有氣質、更特別。

而且先把腦子弄好，再弄胸部，絕對有大加分效果（笑）。

曲：我也想提醒廠商，不要只顧賺錢，而物化女孩子。

為了賺錢，廠商當然會把這些女孩當成營利工具，但也要替她們想想未來，幫助她們有機會看到自己的好，而不是只符合廠商要的好。

不要利用完了她們，到了某種年紀又把她們推開，再找新面孔，讓她們失去了自己。

當然年輕人也不要傻傻的想說：「我今天紅了，要抓住青春的尾巴，要趕快賺錢。」

反而要去想，是不是真的有把天分與才能發揮在這裡？

下次若有更正的人出現時，要怎麼辦？

正妹的頭銜是別人給我們的，但我們不要活在別人給我們頭銜的框框底下，要走出自己的路。

王：記住，除非完全走外表路線，否則「正」只是附加價值，不是核心價值。

發展個人特色和專長才是正妹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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