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2日 星期三

風箏借據三,四

風箏借據【三】
我大概天生沒做壞事的命,那一天還沒下課老師就良心發現,派人叫我們回去上課。
當我們躡手躡腳地回到走廊的時候,等在那裡的是藤條跟漲紅的怒意。不用說我們被狠狠地揍了一頓,外加免費贈送一席教訓,順便還打包家庭訪問的通知回家。
放學回家的校門口,他拉住我沈沈的書包帶。
「沒關係…」
我搖了搖頭,我不會怪一個讓我有一個會飛的下午的人。
『沒關係嗎?家裡…』
「還好。」
我微微一笑。頂多挨一頓罵,罵挨多了,心口一長繭就不痛不癢了。
「那你呢?」
『他們根本就不管我。』
他聳聳肩無奈地說。
他的父母都在工作,只要看到成績單上的成績不難看,每天回家看到他房裡的燈是亮著的那就夠了。
「那你要回家了嗎?」
『不,我得先去吃飯,晚點還得補習…』
「你晚餐都自己一個在外頭吃嗎?」
『嗯。』他點點頭。
「走吧!」
『去哪裡?!』
「我帶你吃飯去啊!」我帶著他回家。
我家開著家常的小麵館,爸爸媽媽都是好客的人,念高中的老哥常常帶著他那些外地的同學到家裡的麵館吃飯。
這不是我第一次帶同學回家吃飯,但是卻是第一次帶男同學回家。
爸爸跟老哥一臉戒備,盤問著我他的底細。
我老老實實地跟他們說霍千帆老是一個人吃晚飯,全家聚首頂多是宵夜時分,就這樣他變成我家的常客,只要他不來,我媽就會叨叨唸唸:你那個同學咧?!
家庭訪問時,老師只是淡淡地說有一個男生跟我在罰站時,跑到操場上去放風箏,並沒有指名道姓拖出霍千帆,所以他還是在我家暢行無阻。關於他家,聽說老師一直都堵不到他早出晚歸的忙碌雙親,這事不了了之。
不過我跟他的座位被拆開,下課也被盯梢,隨時都有報馬仔會繪聲繪影地說著我跟他。
不過沒人知道他放學都是在我家吃飯。
這事要傳出去,我跟他鐵定又得挨訓。
我跟他之間本來沒什麼的,不過被人家這麼一盯梢,反倒像有些什麼了,大抵患難見真情就是這麼一回事吧!
我們開始刻意地相約唸書,相約出遊,就像一對…很要好的朋友。
總之,我們還是爭氣地考上一中、一女中,沒讓老師丟臉。聽說他事後還得意洋洋地說:我就說他們兩個絕對沒問題。
一中跟一女中在這個城的東西兩端,我跟他久不見,聽說他搬到學校附近去住,也就不到我家裡吃飯了。
對我來說,他就像被遠放的風箏,從我的生活飛離得遠遠的。
但是信箱裡總會定期有他的信,信裡總是平平淡淡地說著家常,偶爾他會寄來一些他自己畫的生活漫畫。
偶爾他也會打電話跟我閒聊,不過通常都是他說話,我聽話,他說得盡興了電話就是一掛,還是從前那個霸道脾氣。
我跟他不冷不熱地過著我們的高中生活,不過就在第一年的寒假,我收到一封借條。
『淡淡,有你的信…』
老哥從房門底下的縫隙塞進一個淡藍色的信封。那樣的信封我一眼就知道是他寄來的。
薄薄的航空信封,淡淡的航空信紙。
『淡淡:
情人節借我一天過節好不?
十點。我在那個放風箏的司令台等妳。
千帆』
大大薄薄的航空信紙上就只有大大空空的幾個字,我的腦袋大大空空的沒有半點主意。
這算什麼?
借一個情人過節?
他是隨便借個人過節,還是…
我是去還是不去?
難道對他來說,我是可以隨便他來借的?
他這個霸道脾氣到底什麼時候改得了?

風箏借據【四】
我該去?不該去?
扔過那張信紙,我整個人癱倒在床上。
心裡頭像打翻了調味罐,各種滋味全糊作一塊,不知道該笑該哭還是拿起電話找他痛罵一頓。
我也搞不清楚了,只能躺在床板上對著天花板發呆。
我去了沒?
我當然是…去了。
他又長高了點,而我根本就一點長進都沒有。
他可以借人過節,那我可不可以跟他借點身高充場面?
『妳還是老樣子。』是啊!我還是老樣子。
一樣的短頭髮,一樣的身高,一樣的五官,但是有個地方不一樣他是看不出來的。
「你比以前高了點…」
『嗯!我給你看樣東西…』
他拉著我的手往司令台後頭跑,跟去年夏天他拉著我逃課一般。
有的時候,手可不能亂拉的。
摔開手,我喘著氣問:「作什麼?很喘耶!」
『放。風。箏。』
他孩子氣地從腳踏車上拿下風箏,在我眼前晃來晃去。
呃?!
情人節他找我放風箏?!
這算哪門子情人節啊?!
好啦!我承認我之前沒過過情人節,不過連續劇跟小說我可是看多了,哪一對情人不是安安靜靜斯斯文文地相看兩不厭,鮮花美食巧克力外加一堆噁心巴拉的甜言蜜語,反正甜死人又用不著償命。
好不容易過一次情人節,我竟然被他抓來放風箏?!
算了,我只是他借來過情人節的,我就將就點吧!
『妳那是什麼死人臉?!這可是我自己做的風箏喲?!』
他不說我還真發覺不出來,不管是骨架跟彩紙尾巴都做得相當的精細,一點都不像他大落落的個性。
『喏,拿著…』
他把風箏遞給我,順手把腳踏車牽了出來。
『上來吧!』
霍千帆騎上腳踏車,轉頭對我說。
「你又要作什麼了?!」
哪一天我該把他的腦袋徹底的檢查一番,我懷疑是外星人在他腦袋裡植入晶片,以致於他老是作些讓人丈二金剛摸不著腦袋的事。
『上來就是了咩!』
他對我招招手。我看看手裡的風箏,反正人都出來了,又不是沒陪他瘋過,再瘋一回無所謂。坐上了他的腳踏車,他回頭一句:
『坐穩了。』
他奮力地踩動著車,我一個不留神差點就要摔下車,慌亂中左手就扒上他的腰間,正想抽回來,卻被他按住,並且回頭吼著:
『別動,會摔下去的!』
『把風箏放出去啊!』
他依然是拼命地往前踩,一邊示意我把風箏放出去。
放出去的風箏乘著風很快就扶搖上天,天氣很好風很好,一肚子的壞心情都被風箏拖著飛到天上去了,我喊著他:「千帆,你看風箏飛得好高…」
「再踩快一點…」
我在他的耳朵旁喊著。
他就繞著操場的紅土跑道一圈又一圈地騎著,風箏越飛越高,可惜沒辦法帶著我跟他一塊飛。
身後跟了一堆小鬼頭,追著我們越放越高的風箏又叫又跳。
「你會不會累,要不要換我踩?」
『你乖乖坐著就是了。』
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小飛俠彼得潘,我該跟他要一點那種讓溫蒂可以飛起來的魔法粉末。這樣我跟他就可以跟風箏一起飛,飛到遠遠地不知名的地方。
風箏繫在腳踏車的把手上,我跟他坐在司令台上,他已經累癱,不雅地攤成大字形躺在司令台的地板上,操場上的人漸漸多了,有慢跑的,也有人來打球玩耍的。
「喂…」
『幹嘛?!』
「我問你一件事?」
『什麼事?』
原本要出口的問句到被他這句話給逼住了。
也沒什麼,只不過是一句孩子氣的話。
『什麼事咩?!』
他偏過頭來問。
「沒什麼?只是想問你…」
我就是問不出口,以前他每回跟我借東西時,我三天兩頭逼著他問的一句話,現在倒是說不出來了。
這回他跟我借一個人過節,他什麼時候要還我一個人過節?
『怎麼了咩?!』
「只是想問你,向我借的東西什麼時候還?」

Orignal From: 風箏借據三,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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