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話的嘴‧聽謊話的耳朵

說到底，我徹頭徹尾不同意男人愛說謊這個大前提。

或許有人說過，男人愛說謊的目的是為了「把女人弄上床」，這話說得既露骨又不浪漫，但勉強要同意的話，那也得把所有討人歡心的甜言蜜語都唏哩呼嚕地歸類為「謊話」才算。

廣告人Jacky曾經跟我說過，他認為過去的男人找老婆，大多像「在菜市場買水果，或是聽廣播節目就下決心買了來路不明的藥。」

不管是哪一種，都是一翻兩瞪眼的事。

但是現在不同了，不管你到什麼地方，男人們眼裡不單純是爭奇鬥豔的女孩，反倒像在觀賞名牌服飾與化妝品精心Crossover的電影預告片、炫目的宣傳燈箱，或是一頁頁誘人的平面廣告。

於是嚴格說來，差別也只在現代世界陳列的商品比較多、商品包裝的水準普遍提高，以及產品試用期變長而已。

「除此之外，沒有人保證你就比較容易買到合適的東西。」

正因為如此，就讓我們先撇開男女間調情階段的勾心鬥角，把目光轉移到真正的核心戰場：上床。

如果我們不把上床那麼武斷的理解成打炮做愛，我倒認為這其實是兩個人真正毫不隱瞞的原始溝通方式。

只是問題來了，男人在這種狀況下為什麼要說謊呢？

又或者命題應該修改成這樣：男人為什麼會被理解成喜歡在床上說謊的動物呢？

為了比較有臨場感，就讓我們隨手挑張DVD打開電視，來看看改編自王朔小說《過把癮就死》的電影「我愛你」。

片子一開場，一對男女在床上交頭接耳，徐靜蕾兜頭兜面就拋出了三個問題：「你愛我嗎？」

「真的？」

「我是你從小到大、心裡都一直想要的那個人嗎？」

坦白說，這三個問題一路廝殺下來，即使不看畫面也聽不到聲音，光從字幕每一個讀者就都會知道這肯定是女生問的話。

為什麼呢？因為男人從不問這種問題。

男人甚至絕少在床上主動開口發問，如果仔細回想一下，我覺得男人在床上大抵總是扮演著被審判者的角色。

「你愛我嗎？」打從這個史上最美也最惡的問題開始，腦子裡的謊言工廠就開始收到了訂單。

如果我們套用日本漫畫裡的術語，這句話就是愛情世界中謊言「結界」的起手式。

這個問題是答案非常明確的是非題，就像想進遊樂場一定得先到窗口買門票的道理一模一樣。

「真的？」算是附加問句，就是剪票口的驗票工作。

至於最後的那個問題，我只好奉勸諸位男人們，對於女人的問題永遠不該理性思考，如果你的回答是：「這怎麼可能？我小時候根本不認識妳啊？」這話合乎邏輯、合情合理，但注定陷入萬劫不復的境界。

所以，標準答案當然是毫不猶豫、態度誠懇地連續回答三個「是」。

通過了基本測驗，你別想著從此就可以盡情享受床上的纏綿，一切當然還沒結束。

接下來進入的是自由發問時間：「你老實說，你到底跟多少女孩上過床？」「你以前的女朋友比較好還是我比較好？」「喜歡跟我做愛嗎？」「以前有沒有花錢買過女人？」「如果你跟女同事單獨去外地出差會不會背叛我？」「有沒有跟分手的女朋友做過愛？」「就算是不喜歡的女人摸你你是不是還會有反應？」……這些問題無奇不有，有時候真令人忍不住訝異，女人的腦子裡莫非老早都塞滿了題庫？

當問題層層疊疊、排山倒海而來，而你如同面臨海嘯威脅、孤苦無依的小漁村，你當然可以繳械投降選擇說實話。

但很抱歉，誠實並非穿著橙色救生衣的緊急救難隊。

莫非你沒聽過「你為什麼不騙我？你為什麼不隨便哄我一下」這種台詞？

我們都知道大自然喜怒無常、兇猛無情，指的就是這種狀況。

以第一個問題為例，用「忘記了，不記得了」來裝傻也許是種本能。

但逼不得已真要回答的話，也應該先揉揉臉頰，瞪大眼睛，然後做出一個義無反顧的表情（進階課程是套用FBI資深探員提供能瞞過測謊機的標準動作：雙手千萬別交叉在胸前，盡量放鬆肌肉，但在床上有些肌肉不能隨便放鬆），再從她的眼神去斟酌答案。

來自花花公子的教戰手冊通常是先回答「絕對比妳想像中的數量少」。

爭取一點時間，然後依個人狀況在腦海中進行刪掉尾數、除五再減十、再核對是否少於她所知的人數等等快速演算並驗算。

如果閣下數學不好，請記得乾脆給一個低於單手手指數目的答案。

你絕對會得到「你騙人啦！」這一類的回應，但請記得千萬不要輕易動搖。

不記得哪個革命家或宣傳家這樣說過：「當人們面臨捉摸不定、無處不在又毫無痛楚感的謊言巨人，選擇相信還是一個比較相對不麻煩的決定。」

不管謊言是否扯得越大，只要堅持下去，就越容易被接受。

意思就是，你可以說上一千句、一萬句謊言，但最後請記得用一頭特洛伊木馬把它們裝起來送進女人的心底。

不要計較建造木馬的昂貴成本，這就是撒謊所要付出的營運成本。

否則，發問的女人往往搖身一變成咄咄逼人的聖潔天使，而實話實說的你將瞬間變成一頭人格低下、渾身齷齪不堪的豬。

而你所能做的，只是小心翼翼地駕駛著你的鐵達尼，祈禱它能順利度過暴風雨。

如果你答錯了，得到的禮物將是肩膀上的牙印、停不住的淚水、一腳踢下床的親身體驗，以及一次又一次赤裸地躺在床上賭咒發誓的機會。

說了這麼多我還是要強調，男人並非是賤骨頭、天生就喜歡說謊。

我們更願意發自肺腑的說：我很喜歡跟妳做愛。

不幸的是，女人卻喜歡聽：我「只」喜歡跟妳做愛。

嘿，我們都活在真實世界不是嗎？

既然是真實世界，難免千瘡百孔、血腥殘忍。

女人有美白粉底、口紅、香水、魔術胸罩和引發視覺混淆的服裝魔術，但是上了床之後，兩個人所有的瑕疵、味道、皮膚觸感、聲音、反應、腰圍、柔軟度、掌握度都盡數呈現在面前，男人從來沒要求一項拆開外包裝之後近乎完美的商品，但為什麼要我們填一份答案都是「非常滿意」的顧客調查表？

千萬要記得的是，女人們總以為謊言被揭穿之後，就意味著接近了真理。

但男人恰恰相反比較務實：謊言結束，意味著另一個謊言的開始。

不過，最應該說明的是男人撒謊的態度：在床上的謊言就像化妝品一樣，我們並不企圖改變真實，我們只想美化真相，給女人一個賞心悅目的童話世界，然後盡我們所能的去呵護它。

如果說男人有一張愛說謊的嘴，不如說女人有一雙愛聽謊言的耳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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